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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慧 彭
Actor , Screenwrit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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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看 -- 月球下的人 上集 :戲裡戲外的追夢故事

上次post了在文化現場刊登的一篇來自讀者陳維維投稿的 "劇評:哀慟的七字頭",說過故事還有上集。

那篇文,原來已經是他在看過《月球下的人》後所寫的第二篇。

撮自他寫給我的電郵:

「事情是這樣的:自我知道你會有新作品,就決定要寫些什麼,於是我才會去學校聽你的講座,做些前期準備。我看的是19日下午那一場,兩天後就寫好了大概,擱下筆又去聽聽別人的意見,與我想的有點不同,左思右想,定稿後就寄去雜誌。

數天後編輯回郵,大意說內容不太合評論的格局,而近於作品解讀,她給我一點建議,想我改動一下。也無不可,我按她的意見改寫了,又寄上。後來我想,我不是不知道什麼是評論,而是我本來就沒有評論好壞的意圖。從第一天開始,我是認為,假如故事裡你有些訊息,沒被人看到,白白被忽略了,就太可惜,於是我想留一些文字。是好是壞,也得先明白故事才好判斷,連看也看不明白,又評什麼好壞呢?我想說明我的理解,即使可能理解錯誤,好壞就由觀眾和讀者去決定。但雜誌打著旗號是藝術評論,當然不甘心停留在理解的層次。

......我不是劇圈的人,戲劇知識可以說是沒有,我直的不知道戲劇歷史,橫的不知道戲劇潮流,寫劇評是有點勉強了。雜誌出版後,我才看到評論人的批評,第一樣她直接地指出我戲劇知識的不足,這不能否認;至於第二樣,我想世界上只有你才知道答案。於是我自己的結論是:劇評真不是我的瓣數,極其量,也只能寫成現在你看到的那種程度。」

這位朋友,看過我的演出不多,卻難得總是用心看,用心感受我寫的每一個段落。

文中提及一句台詞:「應記則記。」出自余麗珍婆婆口中,也是她的人生觀。這句話可能沒太多觀眾記得,(一般都會很記得「邊個唔要你都好,你自己唔可以唔要你自己呀!」)。

是的,或許人們總會記著很多不愉快的經歷,記得自己的挫折,記得自己的失敗,記得自己如何一事無成,但「應記則記」這四個字對我來說,是一個莫大提醒,就如這位朋友在文中所述,做得到,才可以開心繼續上路。

謝謝陳某。*photo by 603 Francesca L.《月球下的人》

─ 戲裡戲外的追夢故事 文:陳維維

《月球下的人》是彭秀慧一齣全新的作品,作者同類型的前作,便數到《再見不再見》。如果兩故事之間有什麼勾連,便是故事的意涵,大體上一脈相承。《再見》講的是「失去」,如果嫌故事末段主角振作得不夠徹底,不夠實在,《月球》就比《再見》更多地講「振作」。

開演還不及一半,主角的父親就離開了,母親不久也都撒手人寰,至於那位疑似情人,糊里糊塗地,也離開了。生離死別如此接踵地出現,這種故事會是喜劇?喜劇也只是一種處理手法。再多的歌舞歡騰,不過在裝飾傷痛。一人跳的舞蹈即使再起勁,也不會是嘉年華舞會。偌大的舞台,只一人在說戲,現場便有種壓胸的孤獨感。有好幾次,我看見某些場面,感覺是一只偏離大隊的螞蟻,徬徨無助,慌不擇路,亂撞亂跳。戲到了中段,我看到傷痕累累的主角在苦苦支撐,翻箱倒篋尋找生活的根據。

早就忘記曾幾何時我也開過這種「盤口」:如果這一難關闖得過,我寧可放棄餘生所有願望成真的機會。事情最終有沒有依從人願倒也不太記得,但往後的發現是:劫難一次比一次深重。這一遭六壬扭盡傾家蕩產地挽救過來,下一遭怕也不能挽救。每一步都好像比上一步難走。於是主角便冀望有一位專耍神通要撮合單身食客的侍應;又有一位扭轉時空阻止意外發生的記者;還有一位會聽取別人心底說話的清潔嬸嬸。多幼稚,活到這種年紀,還要沉迷科幻?還要相信超能力?且別笑話,當你傾盡所有,也沒能扭轉局面,如果不寄望於超能力,又能寄望於什麼?所謂超能力,是受挫後的反彈。人越感無力,便越渴望有超能力:把鐘樓變走,把疾病變走,把悲哀傷痛都變走。超能力的全部意義就在改變世界,扭轉冷酷無情的世態,改寫世間種種「必然」和「注定」。明乎那些「注定」要臨到的時候,甚至無須理由,就好像不煙不酒的,也可以病癌一樣。為什麼渴望飛翔?如果可以「徒手」飛起來,人便凌駕世界。

為何堅持說人到了月球會遙念地上的人?因為人被遺下了,便惦念著離開的人。一旦知道你也正在想念我,才使得我想念你變得別具意義。不知幸或不幸,因為沒有搞懂數學,主角沒有當上科學家,正因為沒有當上科學家,卻能更親近月球。主角要上月球,想再見到父母,讓自己振作。可即使太空人真的登陸月球,主角還是無法振作起來。原來振作不靠科學,振作靠的是信念。信念強大得要罔顧事實,即使荒誕無稽,卻毋須戳破。「天上人間會相見」,抱住信念就好。

為什麼喋喋不休要講振作?因為要生活,所以要振作。而振作往往比想像中艱難。當人真正置身於生離死別的關頭,便會明白 ─ 振作,是一件知易行難的事情。人生數十,傷痛頻率太高後遺太多。如果傷痛重得令人難以承受,便要設法避開傷痛;如果傷痛無法躲避,便得及早痊癒;如果傷痛太深以致無法完全康復,至少,別要過分消沉,別要一厥不振。即使事業不順,友伴四散,志願落空,夢想幻滅,摯親訣別,遇人不淑,感情空白,一事無成……即使即使,這是個不幸的大集合,人要振作,路,始終要走。

我們不只要生存下去,我們也要生活下去。生活不只是果腹取暖,不只是吃喝拉睡,人還要設法置身於社會結構裡面,置身於主流價值裡面,置身於友儕朋輩對照裡面,置身於長輩期許裡面,置身於自我要求裡面。不敢奢望過相當體面的生活,至少不要過那麼有失體面的生活。生活,也是艱難。人成長在不同的拉扯角力之中,不覺察遺失了童稚,丟低了夢想,放棄了自己,惘惘然隨著大隊前進,參與共同的競爭,前往既定的終點,漸漸淹沒於人流裡,眼界內就只有公園海灘和泳池。主角想創造新的可能,即使天資不佳,也要走自己的路,因為媽媽曾告訴,各人的道路不一樣。路直路彎,該由自己選擇。無論是隨波逐流,抑或是逆流而上,還是另闢蹊徑,以致最終飛黃騰達,或是落泊潦倒,人總要走上自己的道路。

面對過去,要處理妥善,好繼續路程。要如何處理?只一句:應記則記,收拾行裝好上路。《再見》也好,《月球》也好,大可互為註腳。振作不靠著什麼,只靠著對未來的一份希望,希望化為信念。希望輕得像氣球,包袱太多便飄不起來。我們活著,但別忘記活著:跌倒,起來,提腿,走路,就是這樣。這是陳腔,卻不是濫調,很土,卻常被遺忘。

我知道了,主角生活安好,做菜弄飯,懂得自理,懂得自愛,懂得堅持,懂得振作,懂得抱住,懂得放下,這是自足的狀態,就足夠告慰月球上的人。但這不算是美滿的結局,如果美滿的定義是失而復得,死而復生,愛侶終成眷屬,這些都沒有出現在故事裡。然而誰也沒敢保證,人生事必要美滿。相反地,人生添了缺陷才算完成。正因為每人都會遭遇挫敗和失去,振作才值得注意。

almost 15 years ago 0 likes  0 comment  0 share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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