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的路上,我將車子開進加油站準備加油。一位十幾歲的墨西哥裔男孩迎面向我走來。
「小姐,不好意思,請問您有一元五角嗎?我需要一些錢坐公車…」
「不好意思,我身上沒有現金耶…」還沒來得及聽他說完,我幾乎是反射性地拒絕了。 天色已晚,看不太清楚男孩臉上是否有些失望的表情。他背對著我走開了,回到了公車站旁坐下,身邊有一個朋友,兩個人沉默地坐著。
等待加油的時間稍嫌漫長,我想到了台灣新聞時常播報的假行乞真詐財的事件。騙子穿上袈裟拿著佛珠聖缽將乞討來的金錢交易成毒品吸食,或者夜市裡的行乞者到了夜晚「下班」時可以吃頓牛排大餐再坐計程車回家。台灣的新聞總是這樣怵目驚心,就像潮濕空氣裡孳生的黴菌,看不見,但有超強侵略性。
想來幸運,我還沒有親眼見過那樣諷刺的畫面。但我知道這樣的社會角落的確是存在著的。
我印象中自己真正需要開口請求別人幫助的情形似乎不大有,頂多是向人問路之類的小事件。經常碰到非常熱情的婆婆,不是細心叮嚀就是親自帶領我到目的地,冷漠的莫斯科、熱情的南方台灣島上都有。當然,我也沒有忘記那一次在莫斯科的公車上被搶劫不成的扒手動粗之後,我的害怕與不知所措,對比車上年輕人嘻笑淡漠的表情。
喔對了,我第一次抵達洛杉磯機場時,因為沒有手機聯絡前來接機的同事而著急不已。即使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絕望落魄,借我手機的男人在遞給我他的新款Nokia時,還是不住地盯著我打量,那幾秒鐘的困窘並沒有什麼大不了,但也非常真實。在男人之前還有一對手機 「剛好都沒有電」的慌張情侶 ,以及剛講完電話 ,但聲稱自己身上沒有手機的中年婦人 。
每個人都說社會變了,卻也都親身參與它的改變。
加油槍壞了,我將車子開出加油站,男孩子還和他的朋友靜靜地坐在那裡。我將車窗搖下來向男孩揮手,他慢慢地走了過來。
「你說,你需要坐公車是嗎?」「是的。」男孩的表情相當溫和。「我車上還有幾枚銅板,零錢可以嗎?」「好的,多少都沒有關係。」我從車上的小櫃子裡掏出好幾枚銅板遞給了他,男孩平靜又有禮地道了謝,緩緩地走回他的同伴身旁。
我將車子開走了。男孩是否將錢使用來坐公車,其實一點也不重要,現在他有絕對的權利決定如何使用手上的銅板。但原來,我還有能力去相信。男孩不會知道,真正應該覺得感謝的人,其實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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